为什么本该咬牙切齿说出的话,最终只变成一声可有可无的叹息呢? 大概是那些深不见底的憎恨与愤怒,因为太过浓郁,所以反而凝结成了极为平静的姿态。在那样的基底上,欢笑也好,光火也罢,只不过是在一片纯粹的黑上徒劳地作画罢了,什么颜色都好,不会带来任何改变。 泠珞站在第五音钟楼的顶端,居高临下地俯视。被硝烟染成紫红色的天空阴沉地将校园团团笼住,云层中滚动着不祥的声响。 “我怎么能把主人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个世界上?” 颜语依然用着玩世不恭的语气,全然无视万有引力的法则,踩着墙壁飞奔直上。 刀与刀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子弹出膛的火花被银灰色的冷光熄灭,上古时期的盾牌裂成碎片,眼花缭乱的障眼法遮掩的是电锯的残影。 “我想再问你一次——如果接管我的身体,你要怎么对待我的亲人和朋友?” 双方都没有重下杀手,你来我往的攻击不过是试探。不再对被杀死的可能性感到惶惶不安,泠珞踩着舞步一样的步伐询问加害者,手臂上出现的护甲将对方自刁钻角度袭来的唐刀弹开。 “哈!”颜语借势后退,刀尖依然朝前。 “我不是说过了吗?所有背叛者的下场,都只有死而已。”唐刀破开火焰。 “很好,看来我们确实没有和解的可能了。”泠珞干脆地总结。 天际轰鸣,一栋与第五音钟楼一模一样的复制品从天而降,直接将颜语落脚的教学楼砸成了碎块。然而泠珞毫不意外地看着那个黑金色的身影破开砖土而出,带着狂妄的笑容冲出弥漫的尘埃。 “我还以为主人是想发表什么精彩的遗言,可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些出尔反尔的废话!” “去死吧。”泠珞扣下扳机,双枪各自连打出八发子弹。 密集的弹网将乌云撕成棉絮,但颜语飞速移动的身形并未因此受到任何阻碍。泠珞“呸”了一声,放弃了笨重的重机枪,掏出玛格纳姆点射。她身后的巨翅由脊椎骨似的环形关节连接而成,可以轻易地就扭转她待在空中的角度。直线的弹道将颜语包围,加害者翻转腾挪,毫发无伤。 不过泠珞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 她再次肯定了,颜语的弱点,就是眼睛。 已经无需再谦让什么了。 “主人真的以为用火力就能压制住我了吗?”颜语对泠珞的计划毫无察觉,挥刀划过一圈,所有子弹都无力地被切成两半。火药爆炸,颜语却早已在二十米之外为冲天的火光鼓掌。 “那要怎样才能杀死你呢?”身体一边的骨翼被削断,马上有新的骨节生长补上,泠珞不骄不躁,继续在脑内幻想着新的攻击方案。 “原来主人你不是特意选了这所有事情的源头来与我决战的么?很好,很好,这样你永远也不可能杀死我了!”颜语大笑,踩着第五音校园里历史悠久的砖块,迎着新的弹雨笔直地朝泠珞飞去。她的身体被贯穿了无数个洞口又马上愈合,只偶尔抬手用唐刀抵挡一二。 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泠珞手中的M249里居然射出了一枚标准的84mm火箭弹,然后枪支被泠珞迅速拆解,弹簧被拉伸成弓弦,几颗子弹融成一只箭矢,跟在火箭弹的光芒的边缘袭向颜语。 加害者扭头错过了第一次的袭击,却被与火箭弹成平行直线射出的弓箭射穿了单眼,她闷哼一声,刀光化作的实影摧毁了地面。 不再粘稠的黑色液体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眼缝中流出来,她痛苦地捂住眼睛,终于意识到了局势的变化。 “原来如此……主人现在……不再认为我可怕了是吗?”她的语气妖娆得让泠珞打了个冷战,“好,非常好——那就请主人看看,我没了你以为的弱点之后,是不是就会彻底死掉!”不等泠珞反应,颜语反手——将唐刀捅进了自己的另一只眼睛里。 红色的一点点血液流尽后,无边无尽的黑色喷涌出来,化作影子在地面上疾行。 “是你拒绝我的。” “是你抛弃我的。” “我才不要一个人!” “我才不要被背叛!” 无数怨恨的语句在黑影中翻滚,沸腾,想要盖过其它语句的音量。它们先是用颜语的声音在嚎叫,随后变成泠珞自己的,层层叠叠,还用歌一样的调子唱了起来,怎么听怎么不协和。 “够了!我说了我讨厌音乐!”泠珞怒吼,但不论是子弹还是刀剑都被黑影所缠住、腐蚀,变成让那些声音更加放肆的养料。泠珞试图与它们争夺,黑影中却忽然刺出一根尖刺,穿透了泠珞的手肘,如果不是她反应迅速,下一秒她就会被变成刺猬的黑影扎成一根烤肉串。 泠珞狼狈地用屏障护住自己,但这一次手上的伤却没那么容易愈合了。 她看向自戕的加害者——放出影子后,颜语看上去明显虚弱了很多,尽管她的双眼已经开始复原,凌冽的冰青色却蒙上了一层黑翳,全身的皮肤也变得苍白。她失去了一直游刃有余的笑容,射向泠珞的目光变得神经质起来。 “主人,我——生气了。”她懒懒地用手指抹过刀面。 唐刀插进黑影,漆黑的怪物们顿时暴动,不甘的低吼充斥了整个世界。黑影先是聚拢成一个篮球大小的圆,随后纵向无限拉长,像是张开大嘴的猛兽之王,想要将泠珞吞入口中。 这次不论是弹雨还是爆炸都没能撕裂这张连上颌都遍布着利齿的漆黑的嘴。 不可以动摇!不可以动摇! 泠珞在心里嘶声力竭地呐喊。她好不容易才在自己失控的精神世界中建立起了一点自信,颜语的实力也正是因此被削弱,此时崩溃的话,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黑色的嘴越张越大,气势汹汹地想要将整个第五音都吞没,而泠珞只能头也不回地逃命。 她不停地告诫自己颜语只是在虚张声势,毕竟自己已经不再将对方当做一个无敌的生物了,靠颜语原本的实力也未必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 泠珞的背后又生出两对机械翅膀,带着她加速逃离,她转过身,手中多了两个便携式防空导弹——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要用肩扛才能够固定一个的炮筒在她手里就像两个没有重量的气球。无限量的追踪导弹拖着螺旋的蛇尾,目标全部是颜语的双眼。 也许是坚定的信念起了效果,又或者是颜语确实无法维持无限扩张的黑影,陆陆续续地开始有导弹撕破了黑影。尽管根本不密集的攻势对于颜语的唐刀来说毫无威胁,泠珞还是聚精会神地从偶尔被撕裂的空洞中观察颜语的一举一动。 摇摇欲坠的天空深处传来隆隆的雷声,引起车辆警报器的鸣叫,它们与黑影中绝望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泠珞头疼欲裂。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将颜语的行动看得更加仔细。 一定还有其它突破口的! 当泠珞这么想着的时候,三枚导弹同时突破,泠珞看见颜语忍着厌恶的表情举刀,吃力地将快要抵到胸口的导弹挡了出去,然后便捂着左心大喘气。 我真是个笨蛋! 泠珞眼神一亮,又有五枚导弹冲向了颜语。“每个人一击致命的弱点!就是心脏啊!” 为了不让颜语发现黑影对自己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小,泠珞保持着后退的姿势,在心中想象出了一扇时空之门,两把西洋细剑在双手准备好,然后从背后刺向颜语的眼睛和心脏两个要害。 漫天的黑影瞬间崩为齑粉。 成功了? 颜语的头一下子垂了下去,口中喃喃着泠珞只能凑近了才能听到的语句。 “不我不会说……那样愚蠢的诅咒……因为你……和我……都不被神明保佑……跃动着右、右心降动的我,将一切标为……不接受……” 这是……歌词的格式吗? 颜语保持着从背后被刺穿要害的姿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主人你果然忘了吗?这是主人你以前最喜欢的一句——‘我’唱过的歌词啊!” 黑色尘埃聚成的黑雾迅速回流,将泠珞的两柄长剑锈蚀殆尽,同时堵住了颜语的伤口。又有两根冰马后炮地穿透了颜语的另一只眼睛和右胸,可是为时已晚,黑雾凝成的绳索已经牢牢地捆住了泠珞。 “游戏结束了,主人。” 泠珞没想到被翻盘真的不过是眨眼之间。 恢复两个被重创的要害花了颜语十分钟。在这段时间之内,泠珞不管如何挣扎,想象出何种工具,都没法摆脱身上红黑色的绳索。她动作愈大,那绳索就往肉里陷得愈深,同时渗入身体的还有那些不成调的歌声,还有好些自己曾经弃之不用的编曲草稿。 看着重新露出笑容的颜语,泠珞开始猛地摇头。这是求饶,也是防止内心被绝望追赶上的简陋仪式,泠珞觉得自己正抓着一根不知何时就会断裂的藤蔓悬在空中,而水中亡魂们伸出的手已经碰到了她的脚踝。 比生的欲望还要强烈——自己用来滋养颜语的,到底是何种强大的妄想啊? 泠珞一边麻木地承受着颜语的嘲笑,一边用目光不住地在颜语的身上巡视,像一个已经倾家荡产的赌徒般试图寻找最后的转机。 “你赢了。”她口是心非地对颜语说。 “那么,现在,我亲爱的主人可以告诉我,自己想被杀死的方法了吗?” 颜语红色的高音谱号项链和她手中明晃晃的刀尖在眼前闪耀。 而颜语肩膀上有什么同样明亮的东西也以同样的频率在耀武扬威地发光——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敷衍地拖延着,泠珞盯着颜语身体的瞳孔皱缩。 那个纹身!颜语左肩上的金色降半音符号纹身! 泠珞想起自己第一次用推土车伏击颜语,虽然在那之前自己伤到了颜语的眼睛,但颜语被炸药伤到的地方并不包括有纹身的那侧肩膀……不对,早在自己用三棱军刺刺向颜语的时候,是颜语主动转身将眼睛送了上来;甚至在颜语掉下体育馆外的陷阱的时候,她所做的调整,都像是为了保护纹身不被刺到。 只有左手之外被巨石碾成的肉泥、唯独没有枪洞的左肩、被巨轮锯掉的双腿而非双臂,还有被强酸腐蚀的右半身…… 所有散落的线索连成了一条线,泠珞的眼前因为高速的思考而空白一片。 心脏。眼睛。纹身。 现在的自己还有同时将这几个要素都掌握在手中的可能吗? “至少不要让我就这样被绑着死掉吧?”这句话不经大脑控制就脱口而出。 “自然。”颜语得意地放松了绳索对泠珞的控制,改为像蚕茧一样自外围包裹着泠珞。 还有什么可以在比尖刺拔地而起还要短暂的瞬间内攻击到颜语的方法吗? 泠珞抬头看向颜语身后的天空,感觉自己变成了和蚂蚁一样卑微的生物。这种自下而上仰视他人的滋味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她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根本没有真正经历过那样的场合,只是在梦中热切地期盼过一个特例而已——某个人的剪影手持金杯在等待,而她即将从观众席的方向登上舞台,聚光灯在远处不停地摆动,变成划破夜空的白线。 线。 将空间划破,然后又占据了新的空间的线。 “是光啊!” 来不及细想,泠珞孤注一掷。颜语一脚踏入了由高度聚能的激光束织成的网阵中,三个要害被同时穿透。她不禁挣动,可任何动作都让激光在她身上画出了更多的路径,誓要将她的身体分割成无数块。 黑影尖叫着溃散,唐刀崩裂成碎片,颜语的眼中终于流出了鲜红色的血液,像是世界上最艳丽的花朵。 “主人,你这个胆小鬼……”颜语的咒骂在高温的烧灼下被掐灭。 加害者被切割开的身体部件之间,血管和神经都拼命地尝试连接彼此,可随着子弹穿过她纹着金色纹身的肩头,万事终休。 不知过了多久,泠珞才在眼前那副堪称惨烈的画面之外,重新感应到了自己四肢的存在。 在胸腔里砰砰跳动的是心脏,呼吸着铁锈味空气的是鼻子,在皮肤上缓缓爬行的是汗水,而自己手中的枪支指着的是…… 碎肉堆里,颜语满是血污的头微微动了一下。 泠珞保持着单手持枪的姿势警戒,枪支自动上膛。 “我有点好奇,原来逼迫别人留下遗言的人,自己的遗言会是什么样的呢?” “咯……咯……没有用的,主人……”颜语的声音如裂帛般难听,语句中带有的笑意却仍一贯地令人毛骨悚然,“人生……层层叠叠……你根本没有解决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们……还会再见的……哈哈哈……” 枪声响起,颜语的头却在那之前先垂下了。 加害者的诅咒进一步稀释了泠珞心中本就淡薄的胜利感。她感觉到疲惫、厌倦、后悔,唯独没有释然。数不清的疑问塞满了她的头脑。这与她预想中的结局大相径庭,但除了成王败寇,这里也不存在其它的可能了。 阴沉的天空没有放晴的迹象,泠珞握着冰冷的枪械皱眉——她要如何从这里出去呢? 加害者已死,自己再也不用面临被杀死后被冒充的危机了,只是加害者最后“再见”的威胁依然让泠珞心有余悸。 不,不能让她活过来。 泠珞抛下恐惧,强忍着恶心捡起颜语那被高温锻过之后变形的唐刀,撬开了她的眼皮。然后,唐刀割下了还勉强能看得出降半音符号纹身的那一部分肩膀,将它戳得更加粉碎。再然后,刀尖在颜语原本是胸腔的地方不断地刺入、拔出,直到泠珞自己气喘吁吁为止。 这样就好了吧。这样就完成了吧?泠珞向四周望去,空荡荡的世界里并没有任何一个能回应她的人。 萧瑟的孤独感不断侵蚀着神经,她想起在加害者刀下一次次惨死的乐队伙伴们,再次认定自己和妄想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对了,妄想。 泠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跳了起来。是的,加害者已经死了,她和她的VividCycle可以后顾无忧的团聚了! 死气沉沉、即将堕入黑暗的天空重新焕发了生机。泠珞手中的枪像是腐烂得不能再恶心的垃圾一样被她扔掉,掉在被霞光染上颜色的水泥碎块上;而建筑物上凹凸不平的断面与裂痕都被泠珞妄想的力量慢慢抚平,和久违重逢的亲人一样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地面的创伤在愈合,被烧焦的树木再次复生,学生们的脚步声与嬉闹声从楼下传来,就像春日里从融雪中冒出的嫩芽一样令泠珞感到欣喜。那些曾经被她嫌弃过于喧闹的声音,此刻却用生命的活力为夕阳增加着温度。泠珞继续回忆着她自以为不顺利到了极点的校园生活,却频频在回忆的夹缝中找到一件又一件温暖的小事。 辰柯、墨默和龙吟结伴而行的身影出现在了学校的门口,泪水瞬间模糊了泠珞的眼眶。 鲜活的、真实的他们。 泠珞盯着这副和谐的景象,时间过去了十秒、二十秒,这副画面依然没有被撕裂。她终于放下心,冲下楼去。 “你们……”泠珞跑到了大堂的楼梯下,看着朋友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喜悦的呼唤却忽然凝固,无法说出口去。 她停住了,眼睁睁地放任有说有笑的乐队成员们从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地方走过。大堂的柱子像是彻底把他们分在了两个世界。 毫无疑问,既然所有人都因为自己的妄想而复活,那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己依然处于妄想的世界中。谁能断言,对这份不祥的力量一无所知的自己日后一定不会引出新的灾祸? 泠珞眼看着自己仅有的朋友们离自己越来越远,想要追上去的愿望却越来越淡。 万一呢?万一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悲剧再次发生了呢? 脚步迈出,收回,鞋底碾过地面上的石子。泠珞再也担不住这样的压力,逃走了。 “怎么办?” 她完全想不到可以解决这一切的方法。 只要她还不能停止妄想,她就无法彻底保证其他人的安全。这样的能力什么好处都没有带给她,而偏偏她唯一不能成真的妄想,就是“停止妄想”这件事。 这已经变成了一个无解的诅咒。 “谁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泠珞在心底发出苦涩的呼喊。 思来想去,也许只有在复原一切之后自我终结才是最好的结局吧?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逃脱妄想、保全所有人的方法。 如果自己早一些死去的话,本来也不用受到加害者如此的凌辱。自己之所以会期待着被人杀死,不过是没有勇气自杀罢了。 在被加害者追杀时一度燃起的生命之火,又渐渐地冷了下去。 没有人会来救自己的。 泠珞目送着乐队的成员们离开了自己的视野,手中悄无声息地幻化出一把格洛克手枪。 就让他们这样快乐下去吧,他们不应该因自己这样危险的人而再次陷入危机。 这样就好了,这就是自己能对世界作出的最好的事情了。 泠珞鼓起勇气,将枪口对准自己,扣下了扳机。 ——咔。 本该因为妄想而应该一定存在的子弹,不知为何没有打出。泠珞又试了两次,结局还是一样。 “这是……我还被要求继续活下去的意思吗?”泠珞呆住了。 宿舍楼里传来学生们嬉笑打闹的动静,教学楼则变得悄无声息。泠珞一个人,扶着墙壁,蹒跚着走到了自己原本战斗过的天台楼下,对地面上没有擦除干净的白色轮廓线发呆。 然后,她举枪,对着墙面玻璃上映出的自己不断开枪,那个满面血污与泪痕的自己却一直完好无损。 铺天盖地的疲惫卷上了自己的身体,泠珞希望自己是被自己隐形的子弹击中了。这个世界太恐怖、太捉摸不定,她根本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 有谁能来救救我吗?有谁能来保护我吗? “没有的。”泠珞自嘲地回答自己。 放弃思考,闭上眼睛,周身所有知觉再次消散。追逐、硝烟、血光……所有历历在目的细节都被分门别类,打上诸如“温暖”和“恐怖”之类模棱两可的标签,与其它更为鲜活的感情放置在一起,被中和成不咸不淡的记忆。 泠珞放纵大脑将这段疯狂的经历磨平成一个以“很久以前”开头的童话,毕竟那与现实世界的噪音太过遥远了,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处正在很快地醒来,又有一个地方正陷入逃避与沉睡。 “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好像二元批发店书签上的临别赠言的句子,成为了这场盛大的戏剧中唯一没有被解开的谜题。 【2017.2.14实体书二校版本】